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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好日子的今天,年是越過越好,越過越豐盛,豐盛到筷子不知道往那兒下手,感覺這么多菜只是一個形式。這個時候不竟讓人想起兒時的年,年夜飯雖然簡單,但吃得歡快愉悅。遇到特別好吃的食物,父母還要忍著不吃,讓給我們小孩吃,盡管他們也很喜歡吃這道菜,但當(dāng)看到我們狼吞虎咽的樣子,幸福的微笑便掛在他們的臉上。
童年時代一年到頭,吃得素淡,吃得粗糙,缺肉少油,只有過年的那幾天,才可以大快剁頤的美美飽餐一頓,或許正因為這樣,才熱切的盼望過新年。
我們的歡天喜地,在父母那里又是云泥之別了,他們認(rèn)為過年就是過“卡”,所謂的年關(guān),就是道難關(guān)。每年到了歲末,父親焦慮不安的在堂屋來回渡著方步,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樣子,讓屋內(nèi)氣氛頓時變得緊張沉悶,每當(dāng)這個時候,我們總會謹(jǐn)小慎微小心翼翼,免得觸發(fā)雷霆之怒。為了應(yīng)付那些身言色厲的債主,父親每次都是忍氣吞聲,任憑你好話說了一籮筐,人家還是那句話“還錢”,如果不答復(fù),更有甚者,會賴在你家里不走,讓你羞愧難當(dāng)。有時為了躲避那些兇神惡煞般的債主,父親還要跑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,只有到了三十那天才敢回家!
因為沒錢,辦年貨也是一道難題,多數(shù)東西都是自已制作,能省則省,但鞭炮、瓜子等就必須得買了,這個時候就得絞盡腦汁了,幸運的是父親最終還是把年貨備齊。
雖然窮,諸于殺年豬、打糍粑、干年塘、做糖粑、炒瓜子等,是樣樣不會少的。只是殺了年豬,家里只剩下豬頭、豬內(nèi)臟、少量不好的豬肉,大部分是要用來抵債、或者變賣。有些較為艱難的年月,豬還要被人拉走,過年連豬肉都沒有,年也照樣過來了!
盡管日子過得窮酸,幸好母親心靈手巧,母親會把簡單的飯菜做得豐盛,把粗糙的食物做得精致,只是這個過程,要耗費母親大量的時間和精力。曾記得多少個日子,過年的前幾夜,家里總是燈火通明的,那是母親在辛勞的趕制年菜,我們只知道過年的熱鬧,吃到嘴里的食物香甜美味,卻不知道父母通宵達(dá)旦的辛苦。
小年剛過,母親會坐在灶堂前,熬上一鍋糖,有時是樅樹糖,有時是芋頭糖,因為熬糖是要一氣呵成的,不能等到第二天,所以等到一鍋芋頭熬成糖,已經(jīng)是下半夜雞鳴時分,沒等糖冷卻,立馬要把吵好的米泡或者黑芝麻,倒入糖里面攪和均勻,再按入長方型盒子,用捶子敲打平實,等待冷卻定型。待到第二天,去掉盒子,再拿把鋒利的刀,將大塊的糖粑切成小塊,切得較好的放入膠袋裝好,留著招呼客,切得零碎些的,便是我們的零食。
做油面大約在臘月二十左右就開始了,父親首先借來掛面用的木架子,面筷子和大面缽是自備的,那天半夜,父親就起來和粉、揉面、醒面,這些都是力氣活,若大一缽粉要把它變成面條,必須甩開膀子加油干,用的是大架式。等做完這些活,明顯看見父親的臉上已大汗淋漓,衣衫濕透。
等面醒好了,五更開始盤條,碩大一盆面被搓得黃瓜般大小的長條,圍著大缽底部一圈一圈的盤旋堆放,像一根長長的蛇纏成的一個大餅。盤條之后將大面缽端上做面的面架,開始上架,上架必須手腳快,速度勻,面筷子一插,立馬飛快左纏右繞,待快纏到面筷子根部,用力一扭,一柱面算完成,這個動作要反復(fù)千百遍,等到一缽面全部上架,父親的手已經(jīng)抬不起來了。
上架的面條,拿到保溫箱再一次保溫保濕醒面,待醒得差不多了,已是日上三竿,這個時候開始在稻場上拉面,我最喜歡看這個拉面的過程,不能太過用力,否則會拉斷,輕輕彈彈一拉一松之間,已經(jīng)感覺到了掛面的韌勁,重復(fù)這個動作多遍之后,面條自然就會變得細(xì)長了。當(dāng)然這面做得好不好,還跟和面、放的鹽分、用油量、發(fā)面的好壞,有莫大的關(guān)系。做得最好的面,是斜拉在面架上的,那樣的面又輕又細(xì),猶如千萬條纖細(xì)的銀絲在風(fēng)中舞動,清清淡淡的菜油面香,飄蕩在村落灣際,透著濃濃的年味。
臘月二十九,年關(guān)最后一天開始煮臘肉、臘雞,在烏黑的大鐵鍋中放入一鍋山泉水,再放入臘肉、臘雞,噼里啪啦的烈火盡情的燃煮一兩個小時后,肉香的氣息彌漫著整個屋子,透著久違而又熟悉的年味。聞香而來的我們扒在灶壁前,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鍋里,嘴里不停的吞著口水,不時的尋問著母親,什么時候熟啊。二個小時后,母親終于揭開了鍋蓋,用長長的筷子戳了戳臘肉,一戳即透,肥肉透亮如玉,瘦肉肌理分明,臘雞金黃油潤。母親小心的撕上一小塊送入我垂涎的嘴,輕聲問:“熟沒”,我只顧咀嚼著滿嘴的臘肉,已無從回復(fù),只是用力的點點頭。如是母親將噴香的臘肉、臘雞撈起,放入大陶缽濾去油水,之后便是剃骨切片,待到我們再看時,肥厚油亮五花肉,嚼勁十足純精的瘦肉,酥香細(xì)軟的雞肉,早已分門別類。余下的骨頭、碎肉就留給我們貪婪的享用了。
如今的年沒有誰再去做那些鄉(xiāng)愁味道的佳肴,一切都是買買買,盡管有些東西是可以買到,但買不回童年時代的記憶,買不回濃濃的鄉(xiāng)愁。
寫作:東方之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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