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美共天長 | 胡江林：蒹葭蒼蒼家學泱泱

羅田文聯(lián) · 發(fā)表于 2018-3-20 09:52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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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個喧囂的世界，我就想靜靜聽聽自己靈魂深處的聲音。

無數(shù)次，我都會在夢里追尋，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。

從此，我的心變得如此的安靜。

張家沖

不止一次聽人說起過張家沖，我也一直想看看，這是怎樣一個美麗鄉(xiāng)村，令如此眾多的人心馳神往。這個周末，潘兄邀我一起去張家沖看看，我欣然前往。

三里畈向西北，走不多久，就看見一個巨大的招牌————荊楚家學第一村張家沖，立在一座小橋邊。這座小橋，看上去年代久遠，窄窄的，破舊得有些合“第一村”的名頭，似乎是有意的把張家沖與外界隔開。

兩邊郁郁蔥蔥，青山環(huán)抱。沿著一條小溪向青山懷抱里行走，那一刻，我突然有進入桃花源的感覺。一路上，隨著車子的行走，大自然仿佛在為我們緩緩的打開一幅人間最美的畫卷。黃發(fā)垂髫，怡然自樂。老嫗嬌娘，優(yōu)游逍遙。耕者熙熙，勞者攘攘。

山養(yǎng)其秀，水育其靈。道法自然，天人恒昌。車在一個古樸的亭子旁邊停了下來。這個亭子叫做五常亭。我弄不清楚“五�！痹谶@里的含義，后來才知道，亭子旁邊有五棵樹，分別代表仁義禮智信�？粗拔宄Ｍぁ比齻€字，一種穿行在歷史之中的蒼茫感油然而生。

五常亭向前，就是民俗廣場。廣場的展板上，寫著“‘四位一體’美麗鄉(xiāng)村建設湖北模式”一行字。群眾為本，產(chǎn)業(yè)為要，生態(tài)為基，文化為魂，這應該是張家沖發(fā)展的指南。廣場四周，幾顆數(shù)百年的古樹寂靜肅立，見證著張家沖丁氏家族的沉浮變遷。在張家沖，人們建房造屋，開田辟地，筑路修橋，每一項無不考慮著自然的感受。這恐怕也是張家沖這么多古樹得以留存至今的原因。

舞榭歌臺，小亭水澤，高檐陋室，無一不形成最自然的模樣。一磚一瓦，一草一木，一橫一豎，無一不踏著天地間至美的節(jié)拍，向你迎面走來。走在廣場鵝卵石和舊瓦鋪成的小路上，內(nèi)心的滄桑感無由升起。一顆顆鵝卵石，光潤滑膩，似乎在輕輕敘述著歲月的的流淌；一片片瓦礫，默默承擔著自己的使命，靜靜的躺在這里訴說著曾經(jīng)的榮光。這一刻，和風吹拂，我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游走，就想著沉沉睡去。

善待生命，敬畏自然，我們的心此時也是無比的柔軟。

丁氏原為江右名家，元末戰(zhàn)亂不已，一世祖明甫公自江西遷至湖北，隱居大崎山之陽。十三世祖自珞公、自球公從羅田平湖丁家套遷至張家沖，傳家五百余年。

厚德載物，家和業(yè)興。上善若水，寧靜致遠。走進自珞公祠堂，“光前裕后”四個大字映入眼簾。這四個字到處都有，可放在這里我卻感覺到她特別的意義。她就像是搭起了一座連接古今的橋梁�！懊鞯禄萑宋涤⒘级鴿溃奚砼嗟聫V賢哲以興家”，這副對聯(lián)氣勢恢宏，滿是家國情懷。我凝視著墻上斑駁的字跡，撫摸著老舊光滑的木式建筑，端詳著祠堂里一個個丁氏祖宗牌位，就像是揭開了那段塵封已久的歷史。遙想當年，自珞公帶領丁氏宗族在蒹葭蒼蒼林海莽莽之中披荊斬棘，櫛風沐雨，終于開創(chuàng)出一番天地，延福澤于后人。

自珞公創(chuàng)業(yè)、生存和發(fā)展之艱難困苦，自是無法想象。許是告誡后人不忘先祖創(chuàng)業(yè)之艱辛，保后世之安寧，丁氏北山公手著家箴之《十約》，以傳宗族后世�！妒s》如下：

一不許違逆父母，伯叔兄弟勸戒之言，取馬牛襟裾之誚。二不許伯叔兄弟重財輕義計較錙銖，乘天性怡怡之愛。三不許伯叔兄弟各逞臆見互相疑忌，致誼同秦越。四不許游手浪蕩不思先業(yè)之艱，不耕不讀好賭傾家漂泊無依。五不許家長無政卑幼專行，甚者婦人亦預外事大乘家法。六不許婦女朝山拜廟褻近僧尼，有失閨門嚴肅之體。七不許子弟身近非分事行不軌，鼠竊狗偷有干法紀。八不許惡言傷人或鞭笞他人奴仆，不自尊重致小人唾訾相加。九不許縱仆違禮不認上下，肆橫鸮悍殘傷族人。十不許拖欠官銀不遵國法受吏拘捕牽連戶眾。

站在今天的角度，《十約》當然有其時代的局限性。然而，透過《十約》，卻讓人看見了丁氏家族對天道、仁義、孝悌、法紀的遵從�！妒s》傳至今日，仍有其重要現(xiàn)實意義。在張家沖流傳著一個故事，好像就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吧。一婦人因為家里的莊稼被別人家的牲畜糟蹋了，便開口罵人。結果宗族為她準備了家法刑具，馬上就要實施了。幸虧幾個老者求情，念其初犯，悔過態(tài)度好，就不予懲罰了。

老老幼幼揚先賢美德，戶戶家家沐盛世和風。德和堂的對聯(lián)既是對張家沖的鞭策，也是今日張家沖的真實寫照。在張家沖，每一條道路，每一個巷子都是相通的。幾乎所有人家都有前后兩個門，而且都沒有關閉，你隨便就可以從一家穿行到另外一家。今天的張家沖，鄰里和睦，相互尊重，攜手共進，路不拾遺，夜不閉戶，幾十年來沒有盜竊斗毆，無違法犯罪行為發(fā)生。即使是說臟話，也是禁止的。在這里，你會感覺到，大美無言，再多的溢美之詞也是蒼白的。

行走在張家沖，我甚至有些在時空隧道里穿梭的感覺。歷史和現(xiàn)實，傳統(tǒng)和時尚，開放和獨立，物質和精神是那么自自然然的連接在一起，實現(xiàn)著完美的平衡。從某種意義上說，張家沖滿足了人們對于大同社會的所有想象和憧憬。

德者善生，和者寧靜。德和天下，何所不能？

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。

蒼葭書院，一看這個名字，人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《詩經(jīng) 》，想起那些流傳千古的句子。

據(jù)考證，張家沖起初并不叫張家沖，而是蒼葭沖。因為讀音的變化，蒼葭沖慢慢演變成了張家沖。然而，名字是改了，那些書香文墨，天道人和卻永遠的留存下來。

有人告訴我，在解放前，戰(zhàn)亂不止，可是丁氏家族家家都有藏書。就在幾十年前，有人家里還有光緒年間的《詩經(jīng)》。我會想著，在寒冷的冬夜，就著煤油燈，甚至就著土爐的火光，翻看著泛黃的《詩經(jīng)》，讀著“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”，會是怎樣一種感覺？生活的艱難，身體的勞累，名利的牽扯，隨著輕輕的讀書聲，在內(nèi)心的充盈中，化作煙云。

坐在蒼葭書院不染纖塵的小凳子上，我就像是魂靈做了一次穿越，浮想聯(lián)翩。我想象著，自己跟著那些老師念著四書五經(jīng)，苦吟窮唱；我想象著，自己從蒹葭蒼蒼中走出去，一展家學，四方靜謐；我想象著，自己聽著那些先賢講述著關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，窮則獨善其身，達則兼濟天下的故事，淚濕衣襟。我仿佛忘記了自己，忘記了滄海變遷。時空似乎在這一刻靜靜的停滯了，只為給我一次訴說。

聞雞起舞，中流擊水。懸梁刺股，聲聞天下。丁璜公、時仁公、周南公……每一個名字都是那么陌生，又是那么親切，宛如那些史上耳熟能詳?shù)臏赝翊笕�。我特別留意了時泰公。傳說時泰公每晚睡前把一根香點燃綁在中指，香燃到了中指，就起來讀書。我想起，僅僅晚清時期，這里就走出一個進士，一個文舉人，一個武舉人，二十一個秀才，光華何其眩目！

詩浸其靈，經(jīng)貫其魂。墨染田莊，書出農(nóng)耕。也許，就是這樣的故事激勵著丁氏族人一心向學，文才輩出。

丁豆府。

是的，你沒有看錯，我也沒有寫錯。我們信步走進了這家賣豆腐的人家，主人丁老伯熱情的接待了我們，和我們聊起了丁氏的家學歷史。丁老伯說，其祖上時和公滿腹經(jīng)綸，官至五品，譽滿天下。大儒周錫恩和丁家淵源頗深，曾經(jīng)在這里就學。丁老伯已經(jīng)77歲了，但是說起丁氏家學，神采飛揚，驕傲之情溢于言表。想著初來時，看見那個“府”字，總覺得怪怪的，心里想著，是寫錯了字，還是故弄玄虛？現(xiàn)在看來，這個普普通通的農(nóng)家小院，放著最原始的石磨，賣著最原味的豆腐，一張老舊的方桌，自己搭建的一個小篷子，因為曾經(jīng)的榮光，自傲的稱一聲“府”，竟是如此的自然。

從丁豆府下來，我們來到了另一家小院。主人熱情的為我們泡一杯葭茶。茶剛入口，就感覺一股清香從心底傳來，悠悠綿長�？粗魅思易詈唵蔚牟璺�，聽著主人敘述著最原始的作業(yè)方式，一種純粹的感覺不由涌上心頭。我想，這茶莫不是取天地之靈、沁芳之泉、蒹葭之心、楓露之茗為之？

傳說蘇東坡貶謫黃州，曾訪沖元寺，留下“薄書鞭撲晝填委，煮茗燒栗宜宵征”的名句，更使葭茶增添了厚重的韻味。潘兄說，就坐在這里靜靜的品茶，看鶯飛草長，流云疊彩，清風徐來，人生最美也不過如此。

在張家沖，我們遇到了中國鄉(xiāng)土文化社區(qū)經(jīng)營服務商————西廂房聯(lián)盟的段總。段總介紹說，丁豆府也好，葭茶也好，我們并不是在賣商品，我們是在賣一種情懷。張家沖的發(fā)展，始終要解決好人與人，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。我們要在鄉(xiāng)村和城市，物質和精神之間找一個平衡，一種協(xié)調(diào)。我們的商標目前都沒有注冊，也不打算大賣。我們不想破壞張家沖濃厚的鄉(xiāng)土氣息，打破鄉(xiāng)村的寧靜。我們就是賣這種原汁原味的鄉(xiāng)土文化。聽著段總，一個外地城里人，對張家沖如數(shù)家珍，娓娓道來，潘兄和我不由感覺到無比慚愧。

不染繁華不染心，蒼葭深處有清音。情懷有賣寶無賣，哪得塵囂半點侵。丁豆府，葭茶，進士油面，武舉人酒坊，鄉(xiāng)巴客棧，五常拓印，每一個名字都帶著淡淡的書卷氣、濃濃的鄉(xiāng)土味兒，像是躲在時光深處的精靈，蒙著神秘的面紗。人們都會自覺不自覺的探尋她們背后的故事，想著她們背后有著怎樣的傳奇。

俗世無心畫筆輕，朝朝暮暮夢難成。無數(shù)次，我會在心底想起，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鄉(xiāng)村，緣何會成為眾多人夢想的心靈家園？

再一次，我拿出手機拍下的丁氏北山公手著家箴之《三懷》，百感交集，無由表達。特記錄如下：

懷我父母兮劬勞苦辛，昊天罔極兮，德大恩深，子婦孝敬兮菽水宜殷，世人逆禮兮丑類唏憎，天不聞道兮，震怒雷霆，惡必有報兮殃禍其身，朂哉圖新釋過兮里社芳名。懷我昆弟兮一體同胞，聽煽狐室兮，手足不侔，竟成水火兮人類鴟鸮，參尚胡越兮釁起錐刀，大被愛兮摯兮灼艾名高，兄弟既翕兮化誨兒曹，朂哉式好無尤兮古訓常昭。懷我伯叔兮同根竹節(jié)，分等嚴君兮，一本骨肉，幼親提抱兮撫摩教育，長挾猜疑兮分財析屋，孤恩悖德兮天隕其族，朂哉外極敬禮兮內(nèi)通心腹，先孝敬父母兮次及伯叔。

短短的半天時間，我無從了解更多的家學故事。于我，北山公手著家箴之《三懷》也許就彰顯了全部的答案。

家學泱泱，千年傳唱。福澤綿長，造化萬方。我們離開的時候，剛好武漢一個旅游團來張家沖組織一個家學教育的親子活動。看著大城市的父母帶著自己的孩子，來到張家沖做親子體驗，我再一次想起了段總說的五常拓印。當那些孩子拿著仁義禮智信五片樹葉做成的拓印回去的時候，我想，那些人性中最美的基因會在這些孩子身上生根發(fā)芽，播撒四方。

此刻，我又想起來時關于桃花源的念想。也許，丁氏家學就是人心的篩子。塵世的喧囂，名利的追逐，人心的浮躁，在這里都被過濾掉，阻隔在時空盡處。而那些仁、德、和、靜、善、道、勤、孝卻在歷史的沖刷下積淀下來，成了丁氏家學最寶貴的財富。她支撐著丁氏一族一路走來，滿載榮耀，流光溢彩。

一個村莊，一個家族，不過是人類浩淼塵煙中的一顆微粒。張家沖的發(fā)展，丁氏一族的興旺，只是中華民族興旺發(fā)達的一個縮影。我相信，隨著中華民族家國夢的實現(xiàn)，中華文明的不斷發(fā)展弘揚，丁氏家學必將會更加美麗充盈，光采奪目，再譜華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