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典的那一年

藍妮

       大自然賦予時光四季，我把心賦予了春天，上帝給了我生命，是誰在秋日冬夜里為她涂上鮮艷的色彩。讓我的生命之舟，航行在一片綠意盎然的春天。

     那個深秋的季節(jié)里，我病了，就象時間的列車，在春夏的田野上奔馳而過，突然在晚秋的軌道上，他倦了累了，速度漸漸減慢，終于徹底停止了。一切來得那么驟不及防，象冰天寒雹，從頭到腳，連脈管里的血液也凝固了。環(huán)抱起雙肩抬頭無奈地看著晚秋的天空，�。《�天來了，突然間的疲憊，蒼桑，無助，絕望一齊襲上心來，我終于病倒了，病倒了的我，與曾經(jīng)那么自信那么堅強的一個我，判若兩人，原來我也是如此不堪一擊，一切瀟灑自如，一切處變不驚全都在傾刻間被晚秋的悲涼覆蓋無痕。

       網(wǎng)絡(luò)有真情嗎？曾經(jīng)不止一次地問著自己。
　　“海云間”在泡泡上告訴我：他病了，發(fā)燒四天，沒有人看望他，也沒有誰給他一聲問候。他從今以后不再跟著網(wǎng)絡(luò)飄了。想象得出這是什么樣的心情。一個異地他鄉(xiāng)的寄愁客，一個異鄉(xiāng)游子的無奈人。那一刻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情感，他就在那個早晨對我說：
“你知道嗎？就在你發(fā)燒的時候我也正在渾身寒顫發(fā)冷，今天也是第四天了，可我不喜歡你那么脆弱的，怎么一病就會突然想到了那個字呢，你太輕易放棄自己了，把心情搞得這么灰暗�！�

      晚上的留言：“不許想那個字，一切都會好的，記得你的新作嗎？我在那篇《哦，媽媽！》下面留言了，別忘了，你是大夫呀，不要那么脆弱嗎，我可不喜歡喲。”
　　正要回話過去，哪知道他在，看樣子是在等我，其實那天晚上的談話內(nèi)容是他事先就設(shè)計好了的，幽默的提問，搞笑的回答，不知不覺地引導著我低落的情緒漸漸進入歡快的氣氛。
　　“病好了就好�？上部少R，想不想大吃一頓呀。真是小女人，區(qū)區(qū)一個感冒就想到那個字，那個字應(yīng)該是:好。不應(yīng)該是別的。針對你的悲觀思想，寫個檢討吧，發(fā)表了等領(lǐng)導批示，再處理�！�
　　“謝謝你的幽默”
　　“那你笑了嗎？我想逗你開心呀”
　　“嘻嘻，還有人逗我呀”
　　“怎么沒有呀，是你太敏感嘛，再怎么也不至于，舅舅不痛，姥姥不愛呀！生老病死，有什么看不開的，不就是一個小破感冒嗎？就那么輕易想到死，也太悲觀了吧…”
　　“唉…最近不知為什么老是這樣，真不好意思，讓你為我擔心，對不起！”
　　“猜猜我是哪里的，我知道你是廣東的�！�
　　“別難為我了，在學校學的地理早還給老師了，平時大門未出，出門不知天南地北，我還真猜不出來了。”
　　“怎么樣，出汗了吧，出了汗病就好了一半。其實我給你33個機會，全國34個省，你順著數(shù)就猜出來了，還是逗你的�！�
　　“哈哈哈。”
　　“你那里還在熱吧，我這里現(xiàn)在只有7——8度，我凍得手指都硬了。給你個命題吧：關(guān)于春天。至于怎么寫就看你的了，好了，作業(yè)留完了，我得作晚飯去，晚了要犯家規(guī)的。別忘了我等著看你的新作呢�！�

      想到人家還在抱病中，卻費了這樣的心思來逗我開心，心里涌起一陣溫暖，那晚分手的時候他說他相信我笑了，是的，我笑了。當生命在脆弱的時候出現(xiàn)了一片的海洋，一束鮮花，一個春天，我能不笑嗎？

      沒想到第三天，我已經(jīng)好得差不多的病情突然一下子又反彈，再一次寒戰(zhàn)高燒不退，真的好無奈，深埋在沙發(fā)上，看著輸架上掛滿的液體瓶，四周一片沉靜，象是一種生命的預(yù)兆，我再一次感到靈魂飄向天籟深處的寂然，想在明明白白的時候給自己清醒的意識留點什么，隨意在手機上編輯一串11位數(shù)號碼，就發(fā)了出去：
“一個人在生病的時候，一個人在沒有了奢望的時候，很容易想到一個字，它包含了生命的所有意義。朋友，你會笑我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嗎？”


      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，只是不想驚動身邊的親人和遠方的朋友，他們會為我擔心死，因為那是個非常時期——正是非典流行，一個反復發(fā)燒寒戰(zhàn)的癥狀，足可以讓時光的流彈穿我于命懸一線。明知道對方的這個號碼也許根本不存在，也許完全就沒有這個人，只是一種死亡的預(yù)感與悲哀，執(zhí)意地一遍又一遍地發(fā)出這則短信，多想臨終之際有個人在耳邊為我唱支歌，天哪，還沒來得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呢，上天就迫不及待地催我返航嗎？信息繼續(xù)不甘心地發(fā)著，亦如我不甘心這么無聲無息地離開塵世一樣，明知是泥牛入海，仍在彌留之際頻頻眷望。正在沒有力氣再發(fā)的時候，奇跡居然發(fā)生了，上帝終于動了憐憫之心。

      一條信息如天外來音：“是怎么回事，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，能告訴我嗎？你生病了嗎？看醫(yī)生了嗎？”
　　“我正在打點滴�！蓖�！真有這個人嘞。
　　“哦，是打在哪只手呢，這樣發(fā)信息方便嗎？”
　　接著是詢問病情和身邊是否有人照料我。
　　“我不想說了，好累，我怎么這樣虛弱？連話都說不了？”
　　“那就別說話了，我打電話過來好嗎？喜歡聽歌嗎？我唱個歌給你聽吧。”來了興趣。
　　“好的，現(xiàn)在就聽�！蔽艺娴南Ｍ�那歌聲能沖淡此時這份灰暗的沉重。
　　“等十分鐘后吧，我在巡邏呢�！�

     十分鐘后，助手扶我上床躺下來，我想聽著對方那位連姓名都不曾知道的巡邏戰(zhàn)士的歌聲入睡，那感覺一定不錯。
　　電話準時響起，一個男中音在耳邊響起：
　　如果再回到從前/所有一切重演/我是否會明白生活重點/不怕挫折打擊/沒有空虛埋怨/讓我看得更遠/
　　如果再回到從前/還是與你相戀/你是否會在乎永不永遠/還是熱戀以后/簡單地說再見/給我一點空間/
　　我不再輕許諾言/不再為誰而把自己改變/立盡誓言/愛情挫折難勉/我依然等待明天/
　　歌聲中我安靜地睡去，睡得很香。

      醒來的時候，助手站在床前：“我熬了枇杷葉子湯，你喝了不會再咳嗽的，現(xiàn)在就喝，涼熱正好�！�
　　啊！秋來了，冬來了，我心中的春天還在，我仿佛看到一片綠色的葉子，在冬日晨霜的樹枝上嫩芽初吐，上面躺著幾顆晶瑩的露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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