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 《春雨》15

暖陽

    葉麗紅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，卻問道：“林先生，你知道許大姐這個人嗎？”

    “許大姐？”

    “就是許秀珍。蘭潔沒跟你講過這個人嗎？”

    林野終于記起來了，蘭潔是跟他講過這個人的。她曾經救過蘭潔一命。那還是蘭潔剛上“醫(yī)專”時，學校住房不夠，她就臨時借住在校外。一天傍晚，她從學校圖書室回住處，行至校外一個荒僻的地方，突然被三個蒙面人攔住了去路。這三個人，原本不過想攔路打劫，弄點錢財。卻不料遇上了蘭潔這么個年輕美貌的女子，三人頓起歹意，拖的拖，拉的拉，欲將蘭潔帶到山野里行暴。蘭潔大聲呼救，并拚命地反抗。三個歹徒見不易得手，竟亮出了刀子。正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，旁側山道上大步如風地走過來一位中年婦人。那婦人聽見山野里有人呼救，疾跑了過去，對三個歹徒大吼了一聲：“住手！”

    三個歹徒正想著美事，未料到身后傳來一聲怒喝。他們轉過頭來，見是一個單身婦人，立即輕蔑地冷笑了起來。其中一個喊道：“老娘們，哥們正嫌一個太少，你倒自己撞上門來了！”說罷，三人如狼似虎地向婦人撲了過來。

    這時的蘭潔已被歹徒逼在一個山凹處，身上中了一刀，正在流血。見歹徒沖向了那位婦人，她不忍心讓她為自己所累，因而大聲呼喊道：“大姐，快跑！”

    只見那中年婦人，只是冷笑了兩聲，立在原地，一動也不動。就在三個歹徒舉刀撲向婦人的一剎那，蘭潔不忍看到這殘忍的一幕，立即緊緊地閉上了雙眼。片刻之后，傳入蘭潔耳畔的，竟是歹徒們的慘叫聲。那婦人抓住最先上來的那個歹徒的一只胳膊，只見她使勁一抖，那歹徒的膀子便立即癱軟了下來。隨后只聽“啪！”“啪！”兩聲響，另兩個歹徒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    三個七尺高的漢子難道就斗不過一個娘們嗎？那兩個歹徒氣紅了眼，緊握匕首，重新反撲了上去。中年婦人也只是左右出手，便把那兩人制伏在地上，哭爹喊娘地嚎叫著，不能動彈了。

    中年婦人緊走幾大步，扶起了受傷的蘭潔。年輕的蘭潔虎口遇救，死里逃生，她一時感激萬分，“撲通”一聲給救命恩人跪下了。

    這位婦人就是許大姐——許秀珍。蘭潔后來向林野述說這段經歷時，她身上還在發(fā)抖。她一再說道：“許大姐，真是個好人哪！”

    林野見葉麗紅這時突然提起許大姐，開始一怔，接著恍然大悟道：“難道蘭潔是去了她那兒嗎？”

    “有可能。”葉麗紅說，“許大姐的家離我們‘醫(yī)專’不遠，蘭潔那次出事時，我正好在許大姐家借住。許大姐將正在流血的蘭潔背回家后，還是我給她清創(chuàng)包扎傷口的。我和蘭潔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便認識并有了交往，后來發(fā)展成為最要好的朋友的。蘭潔出事后，好心的許大姐又將她接到自己家住了。許大姐家人口少，丈夫長年不在家，房子也寬敞。后來，我和蘭潔都搬進學校住了，但許大姐家的鑰匙我們一人還有一只。許大姐說，一來讓我們留著作個紀念，二來日后有什么緊急事情時，上她家去也方便。于是，這鑰匙我和蘭潔就一直帶在身邊了。”

    葉麗紅說到這兒，起身找出了她那兒的一只鑰匙交給林野：“林先生，你就拿著這鑰匙去許大姐家看看吧，說不定，這個書呆子躲在那兒看書去了呢！”

    按照葉麗紅提供的線索，林野果然找到了蘭潔。許秀珍自去年起，就搬進城里去了，這家獨門獨院的人家里，就只有蘭潔一個人。幾天不見，蘭潔憔悴多了。林野十分心疼并愧疚著，立即上前喊了她一聲。

    蘭潔正坐在窗前看書，聽見有人喊，她抬起了頭。見是林野來了，她又生氣地將頭扭向了窗邊。

    “蘭潔，我知道我那天態(tài)度不好，現(xiàn)在就不用說了。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，你的那幾位同學都已經回學校去了。”

    “是嗎？”蘭潔終于轉過臉來。

    “是的。我們反復調查過，他們并不是共產黨，他們只是受蒙蔽的學生……”

    “哦。他們的情況都好嗎？”蘭潔原只想了解一下幾位同學的情況，沒料到林野已經將他們釋放了出來。她又是激動，又有些不放心地問。

    “他們都蹲過監(jiān)獄，當然都用過刑！”

    蘭潔的眼淚都出來了：“多么殘酷��！他們都那么年青不會殘廢吧？還有那位女同學，她，受到迫害沒有？”

    “蘭潔，我能做到的，也就這么多了。你現(xiàn)在能原諒我，跟我一道回家嗎？”

    “林野，學潮都鬧了那么久了，人家知道了我和你的關系，已經有人在戳我的脊梁骨呢。我，再也不敢回你那兒了！”

    “蘭潔！”林野嘆了一聲，“我早就勸你不要上學。從今天起，你哪兒也不用去，就在家里呆著。我會好好待你的。”

    “這我就更不敢去了！我今天就回學校去，我要去看看那三位同學。”

    “蘭潔，你別糊涂啊，那是非常危險的！如今雙江的形勢復雜，是黑是白，誰也說不清。弄不好，人家給你戴上一頂‘共黨’的帽子，你這輩子可就完了！”

    “說得多難聽。你們這些人哪，就怕共產黨這三個字！共產黨究竟有什么不好呢？外面好多人都說共產黨好哩！”

    “蘭潔！”林野慌忙用手堵住蘭潔的嘴，低聲說：“別瞎說了好不好。你若不是我太太，連我也懷疑你是共產黨呢！”

    瞧著林野那一副認真的樣子，蘭潔不禁“撲哧！”一聲笑了，悄聲道：“我要是共產黨才好呢，嚇也嚇死你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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